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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还会感动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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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岁渐长,心肠也慢慢变硬,年少时的感动在不知不觉中就消失殆尽。外出乘车,开始时碰到衣着褴褛的小孩还会掏掏衣袋,后来发现原来绝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是在利用我的同情心,于是,现在再遇此类事件,我通常是勇敢地与他们对视---而在那原本应该清澈的眼睛中,我只读到漠然。可悲么?然而更可悲的是我们对此无能为力。 相似的情形也发生在我读书时。如今,我很难找到那些令我感动不已的文章。我不知这是怎么了。我很怀念在看到动心处时潸然泪下的感觉。记得一篇极短小的文章《吾貌虽瘦,必肥天下》,是写周总理临终前的一些看似平实的小事。我每看一次,必心酸落泪。而世纪末的人们更关心的是千年虫,出国和赚钱,书店的架子上更多的是各类隐私及只剩下爱情的生活,这又是怎么了?也许这世界变化太快了。 直到我看到这样一篇文章---《我说人与人》(载于一九九九年第七期《读书》 作者 顾文)---那种感觉又回来了!是了,那久违的朋友。文章不长,是关于编写《汉英法律词典》的幕后故事。一群老人---原东吴大学的高才生参加词典复核。一九四九年后,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改行当英语教师或劳改犯。然而,国家一次又一次地倚重这些人:抗战胜利后,去东京审判战犯的中国检察官全部是东吴法学院的。海牙国际法庭恢复我国席位后,派去做国际大法官的仍是这批人。五十年后,国家又不得不倚重他们:九十年代香港法的审校多出自他们之手。“老人们挣扎着在小屋里看稿,而且不要国家一分钱。国务院的嘉奖来了,他们也仅仅一笑,在最后的岁月他们是不需要这些东西的。”我渐渐地觉出了那种痛。及至看到关于周枏的一段,我已然控制不住自己,心抽痛时眼前模糊一片。周枏对人家说:“我去参加商务印书馆的馆庆了,得了一本书!”他的眼睛有一种满足,老人是多么容易满足!而他将上下两册的《罗马法原论》的稿酬全都捐给了商务印书馆。那一辈人的品行,在历经风雨飘摇后依然不改初衷的赤子之心,直须仰视方见。但是,为什么几十年中几乎没有人关心过他们的生活状态,只在需要知识的时候会想到这些老人,而这些老人代表了学界的权威?除去他们无助的晚景不谈,这部蕴含了二百多名中国最优秀的法律学者征战四年,动用了一群平均年龄八十四岁的老人的词典,却无大款赞助出版。铺天盖地而来的是席绢琼瑶----这是怎样的讥讽啊!如此,只怕未来的某天,我们只能在博物馆里找寻知识的影子了。这又怎能不令知识分子寒心! 也许我们这一代人中出不了大家,我们缺的也不仅仅是那一辈的品行。这个世界,或者并不缺乏感动,只是缺乏可以被感动的心灵。 你呢? 我为我的漠然羞愧不已。 (小令/文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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